꙳ 深夜的街頭社工 日誌

2021.05.18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有一小群人,即便連睡眠時間也無法鬆懈下來

0518_1

phtot by_百味攝影志工 阿茹

疫情最嚴峻的時候,我們一週四天至台北車站發物資。

看到許多人以紙箱、蚊帳或帳棚將原本的床位圍成一座小小的堡壘。在多數人能夠回家,脫下口罩、開冷氣消暑的時刻,還有一小群人即便連睡眠時間也無法鬆懈下來。

/

對於街上的人們來說,每分鐘都被口罩、不通風的堡壘逼出汗來的夜晚,肯定比過去幾個夏天都更加難熬。

以往我們常帶著便當到街頭上與無家者聊天,然而發放防疫物資的當下,我們為了降低風險而幾乎無法與大哥大姊互動,即便發現熟識的人還醒著,也只能無聲地點頭致意。

|YJ|
人生百味工作者。想在貧窮議題兼做倡議與服務,然多數時候都在煮飯和打掃。

2021.05.21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街友不戴口罩嗎? 他們大部分的人也都很想啊,怕得病的心情是一樣的。

截圖 2021-10-25 上午11.40.34

晚上發防疫物資包,今天的內容是每包七片口罩、消毒類如酒精或酒精擦擇一、乾糧與飲料、偶爾有防蚊液。

我發現很多無家者連睡覺也戴著口罩。
你戴著口罩睡覺過嗎?其實很悶,而且你沒辦法控制口罩在臉上睡覺時不要掉下來。

我看著熟睡但口罩歪掉露出口鼻的個案,把物資放在他們旁邊,隔著N95與防護面罩大喊「阿北口罩要戴好喔」的時候,很想踹我自己一腳,馬的他連睡覺都戴了,我還碎念個屁啊?

但最近話題正在風頭上,就是有人或媒體會去拍他們吃飯睡覺露出口鼻的影片,然後說他們是防疫破口要趕他們走,為了避免這種紛爭,我還是必須提醒一下。
另一個作用是叫醒他,讓他知道我把物資放在他旁邊了,醒來把發的物資包顧好。

街友不戴口罩嗎?
他們大部分的人也都很想啊,怕得病的心情是一樣的。發一發覺得心情酸酸的。

要不是因為我要熱死了我應該會偷偷停下來看他們,看很久很久。

|利嘎|
原本想轉行去情趣用品世界的萬華肥宅社工

2021.05.21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徵求!集思廣益的物資清單

截圖 2021-10-25 上午11.41.23

整天吃餅乾也不是辦法,想請問大家有什麼是不用加熱水沖泡(捷運站不能裝水了、便利商店熱食區也封起來)、可即食、營養充足、在炎熱天氣下放六到八個小時不會壞掉的呢?

(假設晚上九點送到辦公室、分裝好並在十二點送到他手上,他睡醒可能是早上五點,這樣就經歷了八個小時啊啊)

大家集思廣益的清單:
1. 保久乳、豆漿、植物奶、濃醇燕麥、波蜜果菜汁等常溫利樂包飲品
2. 即食調理包、韓國真空包
3. 真空包可常溫保存的茶葉蛋、滷蛋(我也是捐物資的人寫信來我才知道有這種東西)
4. 新鮮麵包(但整天吃麵包營養也不太均衡)
5. 水果如蘋果橘子
6. 八寶粥或花生牛奶、鳳梨、玉米、鮪魚、雞肉、鰻魚等罐頭食品
7. 便利商店禮物卡,想吃的時候持卡去便利商店換
8. 自熱火鍋/方便火鍋,加水石灰粉包會產生熱,網路有很多開箱文
9. 蛋白穀物棒、能量棒、能量果凍、大豆營養棒
10. 歐美系的戰備糧食(這是什麼!!)
11. 零食區,例如常溫包裝好的樂天小蛋糕、滷豆乾、義美蜂蜜蛋糕、常溫糕餅類等
12. 天然果乾
13. 韓國有一整隻雞的雞湯包
14. 香積飯、日韓出品的冷泡飯
15. 肉鬆、軟一點的肉乾
16. 高蛋白零食,營養但難吃
17. 常溫保存的白飯
18. 維他命發泡錠
19. 可以冷水沖泡的麥片、克寧小包裝即溶奶粉、高蛋白粉
20. 地瓜(待確認可不可以放6-8小時)

大家有沒有更好的點子呢~~

|利嘎|
原本想轉行去情趣用品世界的萬華肥宅社工

2021.05.22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三級一週了,和大家又一起過了一週。還有不知道幾個週得走。

IMG_3459

今天的酒精隨身瓶很多人喜歡(夥伴們為此分裝了一整天),看見好多大哥大姐一拿到就拿出來噴手消毒了。大家也很擔心啊,誰不怕死,可以在舒適安全的地方避開疫情,誰不想要。

誰不怕死。

水還是個大難題,幸好這陣子收到很多。下星期打完可能好幾天沒辦法去發,大家討論要讓街上的人一次拿到夠多的量才行。

今天雨下得好大,晚上開會前在門口,大姊問我:可不可以去網咖包台?我說沒辦法,網咖現在都關了。
她問我,那我可以去哪裡?

-

今天是星期幾呢?週六。
三級一週了,和大家又一起過了一週。還有不知道幾個週得走。

這時候先不去想未來了,還是想即將開始的這一天,想可以想的事情,走在看得見的地方,望看得見的雙眼。

-

為了做到0接觸,我們儘量不說話。

我們不說話,但點頭致意,知道彼此來過,知道還有彼此。

有時候覺得,僅僅只是這些知道,這些眼神,就已經足夠溫暖,甚至燙傷手心了。

|阿茹|
大學唸中文,相信記錄的力量。是個有些衝動,但相信等待會促成美好的人。

2021.06.01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難熬的五月終於過去了。

192229590_6262042040488246_2322811576655794181_n

三級已經過了兩週又多一點,看著街上的人們、或是店裡的同學,有人狀態開始往下掉了;有人仍以不同的方式努力撐著,試著過上和之前相似的生活 —— 只是得用更多力氣了。

C大哥每天一早就到台北車站,待到好晚。我覺得他才是這陣子最累的人。有人失禁了,他打電話來問有沒有新的褲子能給他替換;有人在挖垃圾桶的食物,可以勸的他就上去勸;物資太重需要分時段發送,他二話不說扛起,找北車其他大哥大姐協力。

雖然曾吵過幾次架,知道我們想的事情很不一樣,但還是打從心底、由衷地敬佩這個人。




難熬的五月終於過去了。

「最好的日子
總是雨天
給你傘的人
把傘帶走的人
都在這時候出現」
——〈六月〉任明信

這陣子學到的教訓是:不用太輕易示弱,可以更相信自己和夥伴一些。幸好六月來了,幸好我一直都可以感受到,有一群人和我一起撐著傘往前。

有一天這把傘可以為更多人撐起,可以為更多人擋一擋,生命的雨。

|阿茹|
大學唸中文,相信記錄的力量。是個有些衝動,但相信等待會促成美好的人。

2021.06.08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講講你眼中的其他萬華組織是什麼模樣吧

截圖 2021-10-25 下午12.18.22

這次的疫情下,萬華NGO們的合作登上許多版面,大部分都是說萬華很團結,草根力量等等,我們大家的名字被擺在一起,後面接上一串網址,然後請大家捐款或捐物支持,大家在下面加油。

很感謝大家啊,但覺得有點可惜沒有聊到更細的差異,可能在這個資訊爆炸之時,也沒有這麼多餘力吧。

但其實這些組織個性都不太一樣,比方說好夥伴人生百味。百味的夥伴們骨子裡都有一股小心翼翼,深怕壓到別人的謹慎,想的很多很多;台灣夢想城鄉營造協會的夥伴則是自稱戰敗民族,平常總是笑笑的說自己很弱,但怎麼打都打不死,外人都擔心他們財務狀況到底活不活的下去?但依舊堅忍不拔和個案一起做了很多事,又因為臉皮薄都不好好宣揚募款,活到了今天。一碼 IMMA - 人與物的再生基地則像一群熱情大爆炸的科學家,聽到我們工作人員回來要全身消毒後直接蓋了一個消毒艙,「硬體我們能解決的都盡量解決」,讓平常不太重視環境,覺得能用就好的我來說著實受到文化衝擊。

如果人生百味辦公室是文青風(她們應該會想揍我,不過我就是這樣覺得),夢想城鄉大概是木匠風,一碼是地下巨大實驗室,大家都很有自己的個性,被當成一團萬華NGO我覺得滿可惜的。

也歡迎萬華的好朋友們,講講你眼中的其他萬華組織是什麼模樣吧?

|利嘎|
原本想轉行去情趣用品世界的萬華肥宅社工

2021.06.18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IMG_3456

你們是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一群人,雖然你們的名字可能永遠不會被世人知道,不會有人清楚你們日夜穿梭在這裡做了多少事情、讓多少人得以安身。

能夠和你們一起努力,覺得很幸福。大家要一起健健康康的,疫情結束後一起吃飯吧!

IMG_3457

C大哥

IMG_3458

社工夥伴給的防水隔離衣,袖子縮口設計,榮登目前穿過最讚的。

|阿茹|
大學唸中文,相信記錄的力量。是個有些衝動,但相信等待會促成美好的人。

2021.06.24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天又亮了。三級延長到7/12。

搭配服用 —— Sigur Ros〈Svefn-g-englar subtitulos español〉

在某幾個從事工作以來特別疲憊或痛苦的時刻,都會深深意識到一件事情:日常有多麽不容易;那些所謂美好的畫面,得用多少力氣與時間去交換。

感受到自己卡在某個位置動彈不得的時刻;試圖做些什麼,卻發現自己幫不上忙、無能為力,是就算我給出整個自己也無法使上力的事情。
這樣的事情,這些無以言語的日子,無以名狀的情緒,除了在每一次的吸吐裡嘗試去沖淡,只能拼命告訴自己:現在沒有時間,你得先吞下去。

現在沒有時間停下來猶豫啊。

|阿茹|
大學唸中文,相信記錄的力量。是個有些衝動,但相信等待會促成美好的人。

2021.07.03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今天的夜訪真的爆幹累。

要發的東西很多,還要消耗認知資源來鼓勵無家者打疫苗,而不打疫苗的理由千百種,下次另外寫一篇。

重點是工作的過程還感受到月經奔騰出來,媒體鏡頭一邊拍,我一邊想該不會我現在褲子變成紅色的了吧?但算了啦不管了我可是女性主義者這有什麼好在意的,然後回去消毒與討論防疫事情後,回到家都凌晨一點多了。

我全身早就被汗泡的濕答答的,腦子還在想明天要做的事,覺得人生好累好想一直在家吹冷氣自主防疫。
可是打開我的行李袋,看著耆老送的超美芒果山、迪迪學長送的冷凍肉桂卷、立青幫買透過涼粉的手交給我的蛋黃酥,還有捐物者除了送給個案們,也也一起送給工作者的干貝醬跟辣椒醬,對堅信「食物就是愛」的我來說,感受到巨大的愛砸上來,世界的愛不斷地湧進來,我完完整整的用體脂肪接收了。

當社工真好,可以遇到這些人真是太幸運了,我決定我死後要繼續當社工,下輩子也要當社工。(但還是想去情趣用品的世界看一下)

209447410_4689885647692302_7257065027497007329_n

|利嘎|
原本想轉行去情趣用品世界的萬華肥宅社工

2021.07.03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寫在疫苗打完之後。

截圖 2021-10-26 下午12.41.57

今天再確認了一輪,已打疫苗的全都沒事,大哥大姐們反倒對於我的關心還有些詫異

得知下週有第二波,也不確定是不是就最後了。對於如何提高意願想了很多。
那就多問幾輪吧!問到他們煩了;或是一個一個解釋和討論,卡住的點在哪、擔心什麼?

週三打完的第一波果真起了一些示範作用,一些人的擔心稍稍被撫平,甚至在詢問的時候,打完活蹦亂跳的大哥大姐還會在一旁幫腔:「我沒死!」「一點也不痛!」「真的要去打啦,大家一起保持健康。」

聽見大哥大姐這樣應和,覺得既開心又感謝。

於是真的有人願意一起試試看了,「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嗎?」

當然,一起去吧,一起面對這個小小的檻,看跨過之後生活能不能少波折一些。

|阿茹|
大學唸中文,相信記錄的力量。是個有些衝動,但相信等待會促成美好的人。

2021.07.04  #深夜裡的街頭社工

流浪的人們碰上疫情,不只是身體無法好好休息,情緒也無處可去。

000035-1

phtot by_百味攝影志工 小羊

疫情較趨緩後的某天,一位大姊在台北車站遇見沒有穿著防護衣的我,非常熱情地朝我打招呼、表達好久不見的想念。我說我過去三個月常常來看你呀!
並且和大姊分享自己每晚穿戴防護裝備而無法和大家說話的心情。 說著說著,大姊便掉下淚來,說道:「疫情把我害得好慘啊!前陣子睡在我旁邊的人確診,我也得被抓去隔離。全都泡湯了,我真的好難過,又沒有人可以講。」

疫情之下,大多數無家者的生活更辛苦了,無法見面的日子,我和街上人們線上聯繫的時間也變長了一些。在與陪伴的對象透過電話、LINE討論紓困或工作近況時,也會感受到話筒那端的人們有時平靜,有時搖搖欲墜的身心狀態——
「要吃土了。」
「再沒有工作就會死掉。」
「我只是想脫離這個環境,怎麼這麼困難?」

 

流浪的人們碰上疫情,不只是身體無法好好休息,情緒也無處可去。

雖然街頭的生活本就起伏不定,然而「回到正常的生活」,卻是這段時間以來,過得辛苦的人最深切的盼望了。

|YJ|
人生百味工作者。想在貧窮議題兼做倡議與服務,然多數時候都在煮飯和打掃。